飘飘白云

所读,所看,所思

那些快消逝的记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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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我们来说,近代历史并不遥远,学校教科书并不是我们获取近代史故事的唯一途径,而且学校教科书里面的历史很多都经过粉饰和扭曲。我们的父辈,祖辈们都是很好的历史讲述者,遗留的很多建筑也是很好的历史见证者,只是我们不曾仔细观察和探究过那些历史。现在我们的爷爷辈,父辈们都在逐渐老去,存在他们脑海中的真实记忆也将逐渐消退,这让我很有些紧迫感,觉得应该记录一些他们的故事,一则为纪念他们,二则为还原部分历史。

以下为过年回家与老人们“发古”得知的一部分故事,仅此记录。我的爷爷们大概出生在 1920 年前后,不消说他们经历了很多特殊的年代,可惜的是,我知晓的并不多,一则未曾深入打探,二则我的家乡很是偏僻,即便有什么大事情未必能影响到。

我觉得很有故事的一个爷爷去世多年了,那是大爷爷,他算个读书人,应该是我爷爷辈里头唯一的读书人吧。他曾在罗汉堂高小读过书,与原来金田片学区的负责人宋培源(已故)以及我们村的李督才(健在)等都是同学。罗汉堂高小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,地名还是有的,是在五日村那个地方(永丰往常汉方向)。大爷爷的一生受到时代的捉弄,年轻的时候被国民党抓壮丁抓去打仗,后来国民党败走台湾时,因思乡心切不愿远离故土,他便没跟了去,结果在建国后被当做国民党敌特分子,被批抖得够呛,那可不是一般的呛。到后来,小平同志出台,重视知识分子,而那时候读过书的人不是很多,政府再三请他出山教书。大概是因为曾经被批斗得够呛,心有顾忌或是经历多了看得淡了,他始终没有答应,一直蜗居在家里。而他的同学宋培源答应了,后来成了金田片学区的领导,依然记得读小学的时候,每每全校大扫除都是为了迎接这位领导同志。大爷爷蜗居的时候,总是一大清早起来就挖蚯蚓,然后带本书出去背后的河边钓鱼。据说他很会讲三国,水浒,可惜在我不曾听他讲过,大爷爷在我读小学的时候就去世了。

这次回家翻了翻族谱,才知道我们金田罗(以及湖南大部分的罗姓)都来自江西九江(祖辈是镇守九江的将),在朱元璋时期,因逃避家族血洗以及饥荒才迁往全国各地,湖南毗邻江西,自然迁的也就比较多。我的家族所在地叫做罗公铺,在以前是比较有影响力的。那时候家族里开了个店铺,罗公铺也因此得名,在国民党时代有位爷爷还当过甲长(那时候以十户为一牌,以一村(或相当于村的乡村社区)的牌合为一甲)。

家族有影响力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抓鬼很出名,而且是祖传五代了。原来家族的“神头”上是有“神坛”的,上面有很多的菩萨,都是传了好些年的菩萨,可惜在文化大革命时候遭到严重毁坏,目前仅有一坐观音菩萨像遗存在小爷爷家的神头上了。“神坛”是什么东西,我也不得而知,因为我不曾见过,据说只是一个放神物菩萨的东西,很有些神气(当然从我的观念来说,这是纯粹迷信的,不过农村人很信这个)。我的亲爷爷就是这样的一位抓鬼的师爷(学名应该是道士),也是很有名气的,那些抓鬼的典故小时候听父亲讲过不少。亲爷爷可惜生不逢时,碰上文化大革命,命运和家族里的那些菩萨一样凄惨,被批斗打成重伤,不久就去世了。后来小平同志上台,各地平反冤错案,父亲曾为此申怨,现在留得申怨报告一份,如下所示:

申怨报告

亲爷爷还有个兄弟,命运也很凄凉,他只有一只眼睛好使,在躲日本鬼子的时候,大概是因为眼睛不灵便,便没有远逃进山躲藏,躲进一座砖窑。被日本鬼子发现了,日本鬼子把他从砖窑里拉出来,用刺刀把另一只眼睛也给戳瞎了。这位爷爷大难不死,艰苦地活到解放后,最终还是没能挺过59-62年那三年大饥荒,活活给饿死了。我记得在高中的近代史上学到是59-62年大饥荒是因为三年大干旱导致的,其实这只是政府宣传给出的原因,胡夸风大锅饭等人祸应该是最主要的原因。

我的一位堂弟的外公,是位老革命,45年参军,55年退伍,在上海,广州都打过仗,还参加过朝鲜战争,可惜未能与他好好聊聊,我相信他的故事一定不少,据说他身上就有 5 颗子弹伤疤。这位爷爷现在还健在,国家现在对革命老兵还算不错,在农村每个月可以发个几百块钱生活费,有机会找他聊聊。

再来说说地主,小时候学的课文,看的电视剧,以为地主都是穷凶恶及的,过得生活及其奢华,其实大不然。俗话说三代积一富户,那时候大家都穷,一个家族要勤俭节约,辛勤劳作三代,才能攒下一个富户的家当。那时候地主过的生活,远比不上现在的普通人家,而勤俭节约到头来在解放后被当做阶级敌人,批得够呛。所以地主这个形象是有些怨的。

再来说说毛崇拜,我父亲至今保持着几本小本的《毛主席语录》:

毛主席语录

以及一本当民兵的日记本。有图为证:

民兵的日记本

在上面这边日记本上,我们生产对上所有的叔叔伯伯婶婶都是民兵,真可谓全民皆兵。

老毛语录在农村的很多外墙上到处可见,我们村原来的打米厂房上还写着“深挖沟,广积粮,缓称王”的标语。 在读大学的时候我曾经萌生过这样的念头,去农村走访,把所有的这些墙壁上的语录标语都拍下来。原来我家的老屋门框上也写有老毛语录,可惜后来老屋拆了。这次回家过年有幸拍到一张: 墙壁上的老毛语录:

“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,要看到成绩,要。。。”

老毛语录

再来发一张很搞的发票,这是一张 1974 年生猪收购收据,左边写着最高指示:一头猪就是一个小型有机化肥厂。那时候一头猪是48.4元/百斤,也就是 0.484 元一斤。

生猪收购收据:

生猪收购收据